一次性吊带 第一次骑马去执行“紧急任务”卧坡凡夫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的西藏边防,交通条件实在落后,从拉康独立营营部到各个连队都没有公路。营部也只配备了唯一的一辆方屁股北京吉普车,主要用于营首长到军分区开会出差或者送急救伤病员到分区九医院就医,营长政委才有权调动。好在营部通信班,养了十余匹军马。营部的干部要下连队,就只能骑马,而战士还只能走路呢。 我1968年5月入伍进藏分配到拉康独立营步兵连。大概是六月的一天晚上七八点钟,天都快黑了(西藏的天比四川的天要晚黑一个小时)。通信员突然来通知我,叫我马上跟指导员去执行紧急任务。我给班长陈丰元说明情况后,全副武装跑步到连部,向指导员(罗益才)报到。 我看到连长(张万云)指导员的面部表情除了紧张还有些沉重。什么任务也没有交代,指导员叫上通信员,我们三个人就一起出发了。我和通信员紧跟在指导员后面,走出连队大门后,径直往营部方向走去。 我一路寻思,究竟是什么紧急任务呢,应该不会是战斗任务吧。因为如果是有敌情,肯定不会我们三个人去啊...... 到了营部时,通信班的战士已经备好了三匹马在门口等候了。 要骑马!我可从来没有骑过马啊!一股寒气流遍全身,实在有点紧张,但又还不敢表露出来。 指导员叫我们各人牵上一匹马,他首先上马起步,通信员见我面带难色,便帮我把马牵住,并鼓励我说,不怕,你把缰绳抓好,身体前倾,两腿夹紧就行了,实在不行,你还可以抓住马的鬃毛,或者抓住马鞍。时间紧急,我也豁出去了。 我学着他们的样子,左脚踏进马鞍上的脚踏板,使劲一跃就上了马背,稳了稳身体,紧跟在指导员和通信员后面。好在天已经黑了,指导员没有看到我的表情和狼狈相。 开始还好,因为路况较差,加上是上坡,马跑不起来,只能快步向前,我也感觉问题不大,还能跟上他们。但好景不长,过了吉登就是一段路况比较好,而且还有一点下坡的路,指导员在前面就加快了速度,“驾”的一声,马蹄飞扬,扬尘而去。通信员紧接着同样的动作,还扭头对我说,小邓跟上。我不得不也学着他们的样子,提起缰绳,两腿使劲往马肚子上一夹,也来了一声“驾”,我的马也好像一下来了精神,向前方追赶起来。它这一加速,差一点没有把我甩下去。我不得不紧紧地抓住马鞍,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任它奔跑。心想,你们去的,我就来的。没有办法,豁出去了,真真是“骑马难下”,大不了甩下去,也就是破点皮罢了,爬起来还不是继续前进。无论如何,也不能在首长面前丢面子,装孬种。 西藏边防的路,马能奔驰的路段太少了。不到十分钟,马就自动减速了,因为“路”太烂了。我也就松了一口气,来了个深呼吸。没过多久,我借着月色,看见指导员下马了,通信员也下马了。我问“到了吗?”通信员说,这段路不好,要下马牵过去,再上马。 我们牵着马,小心翼翼地往前走,指导员不断提醒我们注意安全。过了这段泥石流阻挡的路后,我们又重新上马。有了前面的经验,这次就显得轻松了一些,但是还是不能掉以轻心,仍然模仿着指导员和通信员的动作,一步不落跟在后面。差不多过了两个小时,远远地看到前面有了灯光。通信员给我说,申格快到了,那里是我们步兵连的一个排在这里驻防。 跟着指导员向灯光处前进,很快就看到了有当兵的出来迎接。把马交给了迎接我们的战士,跟着指导员进入营房。 面前的场景让我大吃一惊。战士们个个左臂上戴着一朵白花,沉浸在悲痛之中。食堂里用几张桌子拼在一起,上面的门板上躺着个用白色的床单覆盖着的遗体。没有哀乐,没有香烛,只有两名战士持枪守护。我和通信员跟着指导员,脱去军帽,注目绕着遗体转了一圈后,排长把我们领到了他的宿舍,沉痛地向指导员讲述事情的经过...... 原来是班长张云和两名战士带领民工在负责修建申格到洛扎的被洪水冲毁了的公路和桥梁,他在骑马返回排里准备领取器材和食物的路上,马被修路放炮的炮声惊吓,突然一阵狂奔,他被摔下马来,最不幸的是他的一只脚被套在了马鞍的脚踏里,没有取出来,就这样被受惊的马拖出了近百米,马才停了下来。等到战士和民工们赶到时,张班长已经没有了呼吸,就这样为了边防建设献出了年轻的生命。 指导员对排长说,马上找马车把张班长的遗体运回连部。然后对我和通信员说,走,我们回去!我们仍然骑上来时的马往回赶。而刚才排长讲述的张班长牺牲的那一幕却像过电影一样在我的脑海里时隐时现,我被笼罩在张班长被马拖着跑时所扬起的尘土和阴影之中。 上马时,指导员特别提醒,你们检查一下脚踏板,上马后,脚不能进得太深,要用脚的前半部踏住就行了。 我紧跟在指导员和通信员的后面,缰绳捏得更稳,两腿夹得更紧,马鬃抓得更牢,全神贯注,步步紧跟。有了来时的经历,马技还是有些长进,同时,吸取张班长血的教训,我还耍了个小聪明:上马后我就把脚从脚踏板里抽了出来去。心想,即使甩下来,也不至于被拖着啊。几多紧张,几多颠簸,终于平安回到了连部,和去的时候一样,又出了一身汗。 我以为这次“紧急任务”已经完成,可以回班里休息了。我正想给指导员说,我可以走了吗时,指导员却转过身来对我说,你是第一次骑马吧,不错嘛,勇敢,能吃苦,希望你继续努力啊。说得我听起来怪不好意思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子。我说,其实把我吓惨了,逼鸭子上架,不得不上啊。指导员接着又说,你到文书那里把张班长的档案拿出来,根据里面的资料,再了解一下连里战士们对张班长的评价,然后为张班长写一个悼词。 这时,我才恍然大悟。为什么指导员叫我这个新兵陪他去执行“紧急任务”了,只是因为我是高中生,想要我为张班长写悼词吧,也可能是指导员对我的第一次考验吧! 张班长的遗体运到了连部,安放在临时搭建的灵堂里,木工班赶制了一具红松木棺材。追悼会上,指导员拿着我起草的稿子致悼词:张云,甘肃天水人,1946年5月出生,1965年3月入伍,中国共产党正式党员,西藏军区拉康独立营步兵连班长……张云同志永垂不朽!全连战士与遗体告别后,静卧着张班长遗体的棺木由山南军分区汽车连来的车运到了山南军分区烈士陵园安葬,静静地安卧在那里,守望着他曾经热爱并付出生命的西藏边防。 可能是因为指导员对我在这次“紧急任务”中的表现还算满意,一个星期后,我接任了连部文书职务。 后记: 这一次的骑马经历,为我1970年从拉康独立营骑马去山南军分区参加新闻培训班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在拙作《致敬李政委》中有详细记叙。 1980年,我爱人带着两个女儿来西藏探亲时,我特意带着她们去参观分区烈士陵园,祭典那里的烈士,了解他们的事迹。同时还给爱人和孩子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有可能我哪天也会在这里分二厘地啊。她们都不停地说“不要不要”。 (本文插图均来自网络) 作者简介: 卧坡凡夫:本名邓泽斌,四川眉山人,1968年入伍,1969年入党,1983年转业,先后在西藏军区拉康独立营步兵连、营部和山南军分区政治部干部科服役。业余时间喜欢读书、写字、种地、养花、偶尔动笔,拙作散见于《半月谈》《健康报》《工人日报》《秘书》《厂长与秘书》《军工报》《晚霞报》《青萃》《眉山日报》《在场》《今日头条》《行云流水》《雪域老兵吧》等,多次获得征文奖。 作者:卧坡凡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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